以饶

请不要夺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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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准备快乐试水结果正经写了7.5k我瞬间就不快乐了()

ooc 全文7.5k 听说甜食帮助培养好心情。






        当被问及什么事物最刻骨铭心时,那位医生可能会愣住,他会不太自然的低头抚摸缠在手腕上不知多久的、残久的紫色丝带。他会听到心底的声音回答是那所教堂,那栋小楼,和那个夏天里如同舞蹈在指尖的阳光般、不知是否存在的爱情。


  


  那个四月末的周日祷告刚刚结束,医生静静坐在座位上等待人流散去。他一向不太善于和人相处。当人群离开后他推开教堂厚重的大门,屋外的风景闯入视线,一如他头也不回的撞进命运。


  一身白的人笑嘻嘻的倚在教堂的雪白的栏杆上,阳光迎着他打下来,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闪闪发光。


  原本在这样耀眼的背景里一个一身白色的家伙不该那么起眼,可是偏偏那人太过炫目,一瞬间医生甚至以为是神话里的Apollo远渡重洋。医生有些分不清那位带着面具的先生右手臂弯里夹着的一捧向日葵朝向的是他,还是太阳。


  “祷告已经结束了。”医生愣了愣,满怀歉意的对这位来访者说。尽管他已经在这里旅居了两三个月,但是与小镇上的人依然不熟。


  “哦、没关系。”来人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主动搭话,他愣了愣,紧接着笑了。


  “如您所见,我是一名旅者,初来乍到,也许哪位好心人能领着我四处转转、您知道,礼堂总是最多人聚集的地方。”


  面具上是张讨喜的愉悦脸,浸着喜悦语调轻快,能让人联想到眉眼弯弯的笑。医生被他的愉悦感染,不太擅长社交的人明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的上翘。


  于是顺理成章的,医生带着这位远方的来客走在这个有些偏僻却又热闹的小镇上。这是位善谈的客人,两人边走边聊,当医生试图向他介绍这个小镇时,这位体贴的旅者还温柔的搭话掩饰医生的局促。少有的,这位带着面具的先生让医生感到一见如故。


  搜刮完了能想起的描述后医生不得不叹着气告诉带着面具的先生自己也是旅人,尽管比对方早到两三个月,但是他对这一块并不算太熟。那人笑起来


  “哦、那么您可比我在这漂亮的小镇上多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春日时光。”


  大概是他太富有感染力,医生摇摇头,自己也笑了。


  “前面是琼斯太太的屋子、她总是很乐意为来往的旅人提供住处。您可以—”


  他突然发现面具除了那捧向日葵什么都没有带。


  “您已经安置好行李了吗?”


  “行李?不、我并没有准备那些东西。”面具似乎觉得医生讲了个笑话,在医生不解的目光中笑起来。


  “旅途中我通常只需要一份能让我享受路程的好心情,和那些能带来好心情的东西——比如一捧花,或者有趣的人。”


  面具后的眼睛转向医生的脸颊,狡黠的眨了眨。


  他捧着花笔挺的站在那里,当真耀眼的仿佛太阳。


  新来的旅人办好了借宿。当他们分别时他不由分说的将那一捧向日葵塞到了医生怀里。


  “请当做我表达感激的礼物”婉拒的话语尚未组织好,便被堵住了去路。他只得手忙脚乱的接过这份礼物,明媚的颜色盛放的花朵,富有的感染力像极了这份礼物的出处。


  花枝散乱着完全没有被束住,忙慌之下有一枝掉在了地上,医生正想弯下腰去捡,却被一只手抢了先。那手悠哉悠哉的拾起向日葵,比划了一下,折去过长的枝杆,将花别在了医生耳边。


  “多加点明媚的颜色吧,一身黑色太沉闷了。”面具哈哈大笑着在医生反应过来之前溜上了楼,不忘倚着门框抛下一句“回头见。”


  


  


  世上从来不缺神的愚蠢的信徒,而他对天使的赞美诗不屑一顾。当带着面具的人应付完房东太太的热情后他关上门,如果有人在房间里,他会惊诧的看到那张面具皱着眉头不屑的扯开身体的衣领,犹如活物。


  就是活物。有时他作弄刻薄的富人让他们一朝潦倒使下人得到解脱,但更多时候他只推动人间的疾苦。谁也不知道这堪称恶魔的面具出自谁手,但是它一定是被那捣蛋鬼拉塔托斯克“祝福”过的造物。 


  他一路旅行,挑起小小的矛盾制造不断的猜忌,还能在不同地方找到新的身体不被怀疑。


  “一名医生么…”面具理着衣襟轻轻笑起来,他能感觉到这是个虔诚的灵魂,现在、他似乎发现了新的猎物。就好像推动所谓理智劝服雷欧提斯的父亲听从新王,他曾讥讽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对着溺死奥菲利亚的满是鲜花的河流轻轻笑起来。控制是他的乐趣、痛苦是他的养料。有什么比诱惑一个向着上帝的灵魂走向深渊这种事情更能让他快乐呢?


  第二天他愉快的敲开了医生所在的小楼的门,面具无视了医生无声的谴责,在病人吃惊的目光中找了把椅子安静的坐到了窗户旁。当所有病人离开时已经是中午,面具在医生开口前将他的行为解释成了旅者间的热情。


  于是他们共进午餐。虽然面具只是左手拖着下巴,无聊的用另一只手点住叉子尾部让它立在瓷盘上旋转,


  “您不吃点什么吗?”医生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问完这个问题后他仿佛看到那张面具的嘴角在上翘。


  


  对面的先生摇摇头笑着什么也没说。他突然扯住医生的手腕跑出餐馆,正午的阳光洒在路上,在路人诧异的目光里他们手牵着手踩着金色一路狂奔。


  真是疯了。医生心想,但是他又忍不住的好奇,好奇着这位一见如故的旅人。


  最终他们停在镇外向阳的山坡,眺望时白色的小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火焰式的哥特建筑热烈而张扬。


  最高的建筑物是那座教堂,迎着阳光医生眯起眼端详起伏的曲线和瘦高的尖顶窗。


  后来交谈了些什么医生已经记不太清了。医生只记得面具夸张的伸着手,向医生他所见过的奇闻趣事,光从他身后打来,他在发光。最后面具看着医生,盯着他的眼睛,告诉医生他们可以一起旅行到很远的地方。


  说来可笑,他那时甚至觉得他是希望。




  回小镇上时他们经过了黑色的队伍,人们缄默着,身着黑色丧服,跟随在牧师身后,他们会停留在人工制造的大地的伤口旁,牧师念诵经文,超度亡灵,会有白色、紫色的花束扔在墓棺之上。医生大概能猜到即将长眠于地下的是哪家女孩。他平淡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漠然的扫了一眼。


  不知牧师是否有剖开那女孩的胸膛。会有神职人员观察她的心脏,判断她是死于魔鬼,亦或是爱情。


  


  小镇上的人们惊诧的发现那位暂住在琼斯太太家的面具怪人隔三差五往那位孤僻的医生那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如果他没有在街上活蹦乱跳的话。然后人们更惊讶的发现那位寡言的医生居然跟着他开始出入各种场所,。从清晨的面包坊,到午时的歌剧院。


  他们越来越熟。当一天早晨医生听到叩门声透过猫眼向外望时,面具笑嘻嘻的倚在门框上。


  “琼斯太太家新来了客人房间不够,所以我‘助人为乐’的让出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我没地方呆啦,好心肠的医生,你一定不忍心看我流落街头。”


  于是面具先生住进了那栋镇边的小楼,顺理成章。


  说来奇怪,医生没有见过他的朋友拿下那张面具,也没有看到他还带了除一点衣物外的其他东西,可是有时候朋友的脸上那张面具明明和之前不一样。


  


  秘密在一个晚上被揭开。那天他的朋友出门准备去面包坊,医生突然想起按照约法三章今天好像是自己的轮。平时他们俩有时候甚至为了谁去处理厨余垃圾这种事情吵的不可开交,男性之间的感情永远无法参透,一面交情之深可以为对方以身为盾,一面闹起来时时刻刻只想当彼此的家长。


  这次被他抢了机会下次他肯定要让我去处理那些橱柜里陈旧带着霉味的棉被。医生这样想着匆匆披上衣服冲出门。却在角落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昏暗的街角,扭曲的光线,医生能确认那个靠在墙上已经没了动作的身形属于朝夕相处的朋友,但是旁边那个站的笔挺的人明明带着那张从没取下过的、他无比熟悉的面具。


  那笔挺的身影背着手,最后垂头看了一眼已经瘫倒在地上的人,他不屑的发出一声冷哼,毫无怜悯,熟悉的声音碾碎医生的最后一丝幻想。


  那人扭头,看到了巷口的医生。


  沉默。


  沉默。


  巷外的人流繁如潮涌,里面的空气冷到冰冻。


  最终还是精于诡计的那个先出声了。


  这着实不算一个好解释的场面,所以他选择孤抛一注赌一赌。


  他张开手,敞开怀抱。面具上的表情变换着,乌云和闪电代替了以往的璀璨的阳光。最后是张笑脸,笑的凄惨,难看的像哭。


  “你知道握手的礼仪么亲爱的,过去人们在见面时张开空空荡荡的双手向彼此展示,以示自己毫无武装。”


  “如您所见我是怪物,可是我正对你敞开怀抱。”


  “你还会接受我吗?当我只拥有的不过一张面具,当我表面笑脸,遍体鳞伤。”


  沉默、沉默。


  街上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在外。这里只有死寂在蔓延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面具开始缓缓放下自己的双臂,面具上勉强维持的笑脸弧度渐渐撇了下来。


  在他的双臂几乎彻底垂下的前一刻,医生动了。他走过来,面具闭上眼,预料中的愤怒和痛击却没有到来,面具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紧紧的拥抱惊的说不出话来。


  “回去好好给我个解释。”医生抛下这句话扭头就走,在转身后手却下意识攥住面具的手腕准备拉着他离开。


  面具突然有种冲动。恶魔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所以他付诸行动。他拽着医生将他扯回来,在夜幕的天空下,在楼房的阴影里,那张面具给了医生一个冰凉的吻。


  


  


  玛利亚慌慌张张的跑进店里,是下午了、该去替姐姐们值班,售卖下午的鲜花。她灵活的手指系好围裙,跑过植物时裙摆飘起来,摇曳两边的鲜花。年轻的姑娘大方漂亮,笑起来像是这个小小花房里的太阳。


  “喳、真是个怪人。”


  为玫瑰洒水时玛利亚听到姐姐的窃窃私语,抬头向外望去时,她看到一位先生,抱起了门口散乱插在水箱里的薰衣草花。


  那人挽着花,像拥着娇美的恋人,他毫不顾忌花枝尾端挂着的水珠,任由它们打湿工整的礼装。在玛利亚惊诧的目光中他微微低头,轻吻满怀的鲜花。当他抬起脸对着店门点头示意准备离开时,她看到那人带着一张巨大的白瓷面具,面具的嘴角正翘的温柔。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玛利亚想着,扯住一条紫色的丝带,在姐姐不解的呼唤中冒冒失失的冲出店门。


  “先生、请等一下!”


  面具诧异的回头,看着这年轻的姑娘风风火火的跑到自己面前,那女孩微微喘气,对他笑的灿烂,手上的紫色丝带在阳光下发亮。


  “先生、我帮您把花束起来吧,不会要很长时间的啊。”


  


  将薰衣草规整的插进桌子上的花瓶还不吵醒那偶尔休憩的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不是专职的花匠。做完这一切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面具将花瓶摆好,扭过头,看向床上蜷缩着的他的爱人。


  他禁不住伸手,指腹抚上医生的脸颊。他端详着爱人,苍白的、柔和的、干净的。


  疲惫的。


  梦里的医生皱着眉头,似乎还在为纠缠的梦魇所扰。面具伸出手,轻轻抚平那蹙紧的眉峰。他凑到爱人耳边低喃“睡吧,都会好起来的啊。”


  睡得真沉啊。面具漫无目的的想到,他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安安静静不抱任何目的不为任何利益的等待他人的时光。


  大脑不停的转动像小型的歌剧院,编排着人们悲剧的齿轮紧紧咬合,今天牵引高楼里的女孩重复红与黑的固执,明天安排落魄的男孩重蹈俄狄浦斯的覆辙。所为不过是满足他的乐趣,现在戏台安静下来,抛开那些诡计曲折,他突然好奇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他茫然的盯着医生的睡颜,脑海一片空白。指尖顺着眉头划过高挺的鼻梁,点过嘴唇轻触下巴,最后停留在医生的喉结处。


  我可以轻易的杀了他。一个声音在面具心底窃窃私语。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在恶魔出没的房子里安然入睡?莫名的怒意突然袭上心头,也许是因为在进门把吊在小楼入口的“open”换成“close”时,面具无意间一瞥发现垂下的幕布挡住了那字母“c”。


  输?是的、他有多久没有玩弄那些他偏好的“小把戏”了?安稳的假象甚至开始麻痹他让他忘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恶魔无意识的撇过自己的手腕,上面还缠着小姑娘送的紫色丝带。


  就用它吧、这无比切合的颜色,为猎物捆上丝带,将这礼物带到地狱,宣告这场狩猎的结束,看看我和上帝,谁会是这灵魂最终的归宿。


  于是面具轻柔的将丝带绕过医生的喉咙,然后收紧丝带——


  


  医生在做一个噩梦,梦里漆黑一片,上方隐约间有星光,但他正溺亡于海洋,他在无边的下坠、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孤独和悲哀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最终惊醒、反射性弹起。光影在眼前交换,唯有手腕处的温暖和力度让他安心。有人拉着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拥进怀里,也将他扯出水面,重见星光。


  “easy、easy,亲爱的,一个噩梦而已。”那人拥着他,让他将下巴搁在肩膀上,轻轻拍打他的背。医生尚未完全清醒,他趴在那个温暖的拥抱里,他感觉有些异样。当他触碰到自己的脖子时,他找到了原因。


  “你拿丝带给我绑了个蝴蝶结?”医生跳起来,扯下丝带反手扔在了面具脸上。


  对面的家伙只是微笑着接过丝带,面具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怀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给了他一个吻,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医生突然瞥到桌上的纸张,尽管有些潦草,但是他依然辨认出来上面画着自己睡着的模样。他张了张嘴,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再睡一觉?”面具支着脑袋歪头看着他,声音有些懒散。


  从小床到房门不过几步路,面具站起身拎住桌上的小油灯准备离开。


  手腕一轻,光源和热源一同远去,医生还没能噩梦里完全缓过来,他下意识的去攥住那人袖子。


  面具骤然顿住。


  “我觉得你不太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他转过头,戏谑的调侃起来。


  小油灯被重新安放回桌子上,面具单膝点地,蹲在医生身前,他抬头仰视着坐在床沿上的人,绕住一缕头发


  “需要我今天晚上留下来陪你—”


  他被一个拥抱打断了。医生突然滑下来,抱住了他,几乎是把自己压在了面具身上。


  一瞬间身经百战的面具有些手足无措。坚强的人少有脆弱的时候。他试着轻拍医生的背,给他一些安慰。


  “我觉得我们duck不必这样蹲在地上,旁边就是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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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色的丝带不知什么时候被缠到了手腕上,那人扶着他的腰帮他稳住身体。医生微微阖眼,恍惚间看见风吹开了云朵。夜空中银河蜿蜒,炸开万点星光。


  

  


  


  


  


  


  次日医生醒来时面具已经起床。只有手腕上缠绕的紫色丝带还证明着这场荒唐不是大梦一场。


  是梦的话这究竟算美梦还是噩梦?他侧卧在床上,无意识的将丝带整齐的绕在手腕,抱在胸前。


  人们说牧师会观察死者的心脏,通过纹理判断死因是魔鬼亦或爱情。


  丝带紧贴心口,心脏隐隐作痛。大概是魔鬼在那里勾勒爱的模样。


  画出来会是朵漂亮的玫瑰花吗?像他见过的情人间互赠的那样。


  只是未免太过痛苦。爱人若是天使,心上大概会被温柔的羽毛笔打上亮光。可面具不是,靠着占据他人身体延续快乐的魔鬼正强硬的拎着小刀,将自己的名字与玫瑰一起,生生刻在医生的心脏上。


  疼啊,这份爱,流着鲜血,背弃信仰。


  他曾祈祷,他曾痛哭,他在教堂的十字架下忏悔。他爱上了一个魔鬼,他无法与他划清界限,他感觉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但他从未将这份爱情否认过。医生明白那魔鬼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刻骨铭心的效果。


  他得在往后的日子里一边沉溺这份爱情,一边承认这是种错。


  绝望着,热爱着。魔鬼用蜜糖将他没过,他已宁可沉溺痛苦也不愿一无所有。他走在通往深渊的路上走,不愿回头。


  人受了蛇的诱惑。他吃下了上帝禁忌的苹果。从此他将离开无忧无虑的伊甸园。他将踏在土地上,享用果实时的快乐需得他在剩下的时间里反复煎熬来偿。


  


  


  一晌贪欢。未到的距离被强行拉进,接下来的日子里满是面具意料之中的隔阂。医生在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他明白,却也无可奈何。


  有时他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他拿过匕首,他持过利刃,他端过酒杯,他捧过花朵。他本不该为了一个人类如此彷徨,但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拥抱那个人的渴望。


  


  他的朋友,他的爱人。原本的虔诚的、做好了以身殉道准备的信徒,奈何中途被蛇在耳边迷惑了去路。神的孩子偏离了他的航道,往后他只能在清楚的认识到错误时,在偏离的方向上前行,接着寻求主的宽恕。


  而恶魔到底也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了代价。上帝的责罚不是没有只是未到,从此他得承认自己被一个虔诚的朝圣者绊住了脚,在追求本能的破坏时顾忌那人的目光。


  


  人离开了伊甸园,踏上外界的土地。蛇从此也将以腹丈量,那是人将受难的地方,亦是人所在的地方。


  


  初夏已至,盛夏在望。他们在最热烈的时节拥有了最热烈的爱情,却也被最无解的矛盾剥夺了最宝贵的希望。


  就像西西弗斯推动的石块,这个悲剧无止无休。


  


  依然是暮色里的关门声,医生知道他的同伴要去做什么,他对此内疚不已。他咬住下唇,他揪住头发,他明白有人将丧命于这魔鬼。


  而他是位医生,他本该救死扶伤。而他是个信徒,他本该忠于信仰。思忖良久最后他还是追出了门。他穿过大街小巷,他搜寻每一个可以包藏魔鬼的地方。


  最终他瞥见了熟悉的身影,在阴暗的角落里。他躲在建筑后,他将目睹他人的死亡。


  医生下意识的抚摸手腕上缠绕的丝带。


  这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刺向心底,激起了那一点寒意,它盘旋在心尖儿上,像嗅到死亡的秃鹫,桀桀怪叫着让人不安。


  最终他踉跄了两步,不忍再看。他无力的靠上墙壁,滑落下去,瘫坐在地上。


  


  面具从角落里走出来,他发现了缩在地上的医生,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毫无办法。他只能伸手拍拍医生的肩头,询问他是否乐意跟他一起回家。


  “我可以吗?”缩成一团的人闷闷的发声,没头没脑的问题让面具一愣。


  “什么?”


  医生抬起头,


  “如果我带上你,可以解决问题吗?”


  


  他们尝试了。


  被医生带上的感觉很难言说,仿佛一道耀眼的光照亮了他所有的狭隘的思想。


  他被那道光钉在地上。


  他最终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有些信仰向着上帝,而不会属于自己。


  他知道医生一直在为某些事情痛苦。现在他明白了他的痛苦源自高尚。


  与恶魔截然不同的高尚。


  


  


  你无法将光装到盒子里盖上盖子,就像你不能将瀑布倒流回高山上。他们都明白。于是有人先一步离开。


  面具走的时候还是晚上,他拎走了那盏小油灯。小楼暗了下去,并不是没有备用的光源,但是现在医生只想在这片黑暗里把眼睛闭上。


  请给他一个好梦吧,再梦一次曾经的、美好的时光,阳光洒满大街小巷,有人抱着向日葵对他描述远方。明天他也将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地方。


  


  


  玛利亚在半夜被惊醒。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场大火燃的寂静无声。她害怕的跑出房门,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火舌扭曲着舔舐楼房,吞噬着小镇。在壁炉里会带来温暖和遐想的精灵离开狭小的空间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突然间她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那人招招手,确认自己吸引了玛利亚的目光之后对着她微微躬身,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玛利亚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火焰分开了一道缺口,情急之下她慌慌张张的从那里跑出去,回头却发现那人没有出来,热浪扭曲了空气,她焦急的大喊,却遥遥看到那位带着面具的先生对她挥了挥手。


  火焰又一次合上。


  她在镇外的树林里迷路,转悠了一夜。最后靠着一棵大树昏了过去。次日醒来时火以熄灭,她冲回小镇。曾经热闹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那座教堂倾塌了。砸坏了里面的耶稣圣像。


  她突然发现还有一座小楼完好无损。她跑过去,看到了医生。


  医生花了一会儿收拾东西,他知道自己的恋人已经往哪个方向离开,就像他知道自己不能像恋人那样能凭空跨越山岗。当他打开门时他发现门口放了什么。


  是那盏小油灯。


  他弯腰拾起小油灯,手腕上的紫色丝带不合时宜的滑了出来。抬眼便是那副残破的景象。他保持沉默,手却在微微颤抖。最终他愤怒的扯下丝带扔在地上,他将小油灯扔远,看着灯罩碎的不成样。


  由远及近的呼唤让他猛的抬起头,他看到花坊的女孩跑过来,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看到了救世主,那女孩揪住他的袖子,在说话之前号啕大哭。


  而他能做的不过是沉默的给她一个拥抱。他会将这孩子带到附近的村庄。


  心脏一下下的抽搐,传来难以描述的痛苦。曾经他还能在某人那里获得一个拥抱,而现在——


  他们分道扬镳,一个往南,一个往东。背道而驰尚有可能相遇在世界的尽头,而这样的选择让他们连再会的机会都没有。


  朝圣者为朋友的离去茫然了一会儿,然后他将接着踏上朝圣的路途。


  


  只是,他还是捡起了那条沾了灰的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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